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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章 侯府 哄你的你也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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福錦酒樓裏,姜韞左等右等不見姜韜回來,索性打包好鱸魚膾,帶回府去。

她拎著酒樓送的食盒,上了馬車。馬車一路搖搖晃晃,她的思緒也跟著翻湧了一路。

日暮時分回了崇仁坊,剛下馬車,便見慣常跟在姜韜身邊的小廝青龍匆匆上前來,神色有些緊張:“四娘,七郎……七郎他……”

姜韞心口一緊,厲聲連連發問:“他怎麽了?人呢?你不是跟著他的嗎?怎麽只你一人回來了?”

她冷臉喝問之時,通身的凜冽之氣,非久居高位、等閑定人生死之人不能有。

青龍還未見過素來待人溫和的姜四娘這般模樣,一時間有些被嚇懵了,磕磕巴巴答話:“七郎,七郎和永平侯……打……打了一架,受了點傷,輕傷!”

姜韞頓時蹙了眉。

姜韜怎麽和沈煜碰上了?好端端地又打什麽架?他那點身手跟沈煜打架,不想活了?

她當即把食盒遞給身邊的秋竹,一面疾步往府裏去,一面問:“請郎中過府了嗎?”

青龍卻三步並兩步地跟上來,攔住了她:“……四娘,七郎不在府裏。”

她臉色一沈:“那他人呢?”

“在……在永平侯府呢。”

……

永平侯府坐落於興寧坊,離姜府所在的崇仁坊並不遠。

姜家的馬車到侯府門口時,姜韜已抹好了祛瘀膏,收拾了一番打算告辭。

正是用膳的時辰,李氏熱情地挽留他一道用膳。他忙不疊推辭,李氏又塞了些糕餅點心給他,讓一旁坐著悶聲喝茶的沈煜親自送他回府。

沈煜應下,起身引姜韜出府。

姜韜跟在他後面,心下忐忑,覷著他的背影一路沒說話。

適才他出了酒樓,在東市走走停停,忽地瞥見人群之中的永平侯,鬼使神差地就跟了上去。他以為他藏得挺好,未曾想早就被沈煜發現了,剛出東市,便在裏巷裏被沈煜擒住。沈煜認出是他之後,便卸了力道,他卻一時間氣性上來了,還手反擊。二人來了勁兒,便動了手,結果自然是他慘敗,還不知這其中沈煜讓了他幾分。

而後他灰溜溜打算告辭,沈煜卻一面拂了拂身上的灰,一面淡淡道:“跟某一道回府裏收拾一下吧。”

姜韜低頭瞧了瞧自個兒灰頭土臉的樣兒,頓時聽懂了言外之意。這個樣子回姜府,家裏還不得以為他被永平侯欺負慘了?

他遲疑了一會兒,就跟著去了永平侯府。

那一路上也是這樣兩相沈默,直到侯府近在眼前了,他終於忍不住出聲道:“將軍。”

沈煜側過頭:“何事?”回京封侯百官之後,京中人大多稱呼他為“侯爺”,倒只有姜韜一人一直以“將軍”相稱。

“某不懂朝堂上的那些事兒,某只想問一句,” 姜韜說著,見他望過來,有些局促,“將軍若是娶了我阿姊,會對她好嗎?”

沈煜未料他如此發問,頓了一下,輕聲道:“自然。”

語氣篤定非常。

再之後姜韜便跟著他進了侯府,換了身幹凈衣裳,抹了軍中特制的化瘀藥。一番折騰下來,時辰不早,他念及阿姊,便提出告辭。

這永平侯府是聖人欽賜的宅子,原先是前朝一位王爺的府邸,比姜家幾代人同住的宅子還要寬闊一些。

姜韜走著走著,不料身前之人忽然腳步一頓,回來看過來。

他一楞,這才發現已經走到影壁處了。他正猶豫著要不要說些什麽再告辭時,沈煜揚了揚下巴,示意他往外看。

他順著望過去,只見侯府門口,赫然是姜府的馬車。

姜韜忙不疊拱手告辭,再度對沈煜道了聲謝,快步往馬車走去。

沈煜目送他離開,見他上了馬車,正欲轉身回府之時,忽然望向簾子被掀起的車窗。

恰對上車內一雙冷若冰霜的盈盈杏眼。

姜韞見他望過來,也不避開,依舊一錯不錯地盯著他。

那眼神又冷又狠,警告之意昭然若揭。

沈煜面如止水,立在原地未動,看她放下簾子,馬車啟程,風再度輕輕吹起車簾,露出她半張盡態極妍的面孔,一閃而過。

府門也隨之關上了,他轉身回內院,一面閑庭信步,一面問身側的管家:“婚期定在什麽時候了?”

“姜家的意思是等開年之後,籌備婚禮的時間也富餘一些。”

“太遲,盡量趕在年前。”

……

回姜府的路上,姜韞冷著臉,一路沒說話。

姜韜垂眼摩挲著衣擺的刺繡,心裏很是不好受。

到了姜府,見姜韞丟下他,自顧自往自己院子裏去了,忙不疊“哎喲”一聲痛呼,捂住了膝蓋。

姜韞心下一緊,當即回過頭問:“傷著哪了?”

“膝蓋!都腫了!”姜韜彎著身捂著痛處,討饒,“阿姊,你看某都這麽慘了,就原諒某吧!”

她瞪他一眼:“活該!”旋即轉身就走。

姜韜趕忙跟上去,在她後面喊:“阿姊你慢點!真的疼!”

二人一前一後進屋,秋竹手腳麻利地給他們倒茶。

姜韞一口喝幹一杯茶,上上下下打量了姜韜一番,蹙眉問:“你這穿的誰的衣裳?”

適才只顧他的傷了,眼下才發現他換了身玄色圓領袍,下擺和袖子都長了,袖口被他卷了起來。

“……原先那身弄臟了,這身是沈將軍的。”姜韜不自在地扯了一下衣裳的下擺,“趕明兒等衣裳洗幹凈了就送回侯府。”

姜韞看著他披著沈煜的皮就來氣:“你去招惹沈煜作甚?”

“某……某在東市看到沈將軍,就跟上去了,結果被他發現了,”姜韜支支吾吾的,“然後……就和沈將軍切磋了一下。”

“你看到就看到了,往他跟前湊個什麽勁兒?”姜韞頭疼起來。

“阿姊你那麽不願嫁他,定是他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壞事。萬一某跟上去,發現了他在外面養的小妾什麽的……”

他越說越離譜,姜韞聽不下去叫了停:“你怎麽不去編話本子?”

“說不定呢!那麽大的永平侯府,竟然除了他母親以外,再無旁的女人了,連府裏的丫鬟都沒幾個,這正常嗎?”姜韜越說聲音越低,“不過他母親沈夫人李氏倒是挺和藹,不像是惡婆婆……”

姜韞冷笑一聲:“你倒是替我把永平侯府的虛實都打探了一遍。”

沈煜不近女色這一點,她前世便見識過了。彼時他在戶部站穩腳跟後,便把前些年的舊賬掀了個底朝天。姜家旁支有個在工部任水部郎中的,貪了不少修繕河堤的款項,風聲一出,他慌裏慌張去賄賂沈煜,獻上錢財和一名揚州瘦馬,用美色設計陷害於他,拉他下水。未料沈煜竟坐懷不亂,非但不曾中計,還人贓並獲當即將他扭送去了大理寺。

姜韞前世和他鬥了那麽些年,早已把他的秉性摸得一清二楚。他不貪財也不貪色,若說此人有何短處,大抵只有一個——他太傲了,做事不留餘地。

姜韜將李氏送的糕點拿出來,遞給她:“阿姊,這是沈夫人讓某給你帶的,說是她親手做的。”

姜韞板著臉不接,一旁的秋竹忍不住插話道:“四娘在酒樓等七郎等了好久,等不到人又把七郎你愛吃的鱸魚膾打包帶回來,到現在都沒用膳,七郎你倒好,跑到別家府裏去吃了。”

“誰說的?某沒在侯府用膳,餓著呢,”他四下張望,“阿姊帶回來的鱸魚膾呢?”

“倒了。”姜韞淡聲道。

“啊?”他話音剛落,侍女們端著熱氣騰騰的菜肴進屋,擺了一桌。

姜韞擡眼見他一臉喜不自勝,冷聲道:“沒有你的魚。”

“不妨事!”姜韜嬉皮笑臉,“有阿姊在,吃什麽都香!”

“油嘴滑舌。”

二人一道上桌用飯,氣氛緩和了不少。

姜韜吃著吃著,忽然擱下筷子,低低道:“阿姊,今日是某太沖動了,某不該擅自去找沈將軍,更不該在酒樓沖阿姊發火。某心知阿姊皆是為某好,還傷了阿姊的心,是某之過。”

姜韞擡頭瞧他,沈默了一會兒,輕聲道:“以後你有何意見就直言便是,阿姊不會再強逼你做你不願之事了。至於衛國公世子韓靖安,我希望你和他不要走得太近,這是我作為長姊給予你的勸告,如何做由你自個兒決定。你如今也長大了,阿姊也要出嫁了,想管也管不了你了。往後之事,你皆要學會自己做主。”

這話聽得姜韜不由難過起來,半晌不知該說什麽好。

“阿姊,能問問你為何不喜韓世子嗎?”

姜韞深深看著他:“他是新貴,你是世家,陣營不同,如何為友?”

不止如此,他還是沈煜的馬前卒,沈煜要他在沙洲按兵不動,他就絕不出一兵一卒。

姜韜似懂非懂,低聲道:“某知曉了。”他言罷又覺得不太對,“可是阿姊和沈將軍陣營也不同啊?”

姜韞白他一眼:“所以我和沈煜是不會有好結果的。”

“可是,沈將軍他答應某,說會對阿姊好的。”姜韜又道。

姜韞聞言,怔了一下,爾後淡淡道:“哄你的你也信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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